近日,在美国华盛顿街头出现了大规模的挺川游行,不少支持特朗普的右翼团体群情激昂地挥动旗帜与标语,抗议美国媒体公布的大选结果。
在游行的队伍里,有一个群体很是引人注目。他们虽然有着白皮肤,地位却不及黑人。在特朗普需要的时候,他们总是第一时间站出来,视特朗普如救世主。他们有个极富嘲讽意味的名字——“红脖子"。
在种族歧视问题泛滥的美国,吃瓜群众普遍都了解白人对黑人悠久的歧视历史。但鲜为人知的是,美国白人内部也存在着复杂的鄙视链:东部的看不起西部的,北方的嘲笑南方的。其中“红脖子”便不幸处于白人内部歧视链末端,混得比黑人还惨。
“红脖子”泛指美国南方底层白人,他们最初是从爱尔兰、苏格兰等地来美洲新大陆的移民,信仰传统的长老会。当新教圣公会影响力逐渐增大,与长老会产生矛盾与对抗时,这个群体为表明立场,反对圣公会主教的统治,常常选择在脖子上围一条红布,因此得名。后来这个词被用来形容生活贫穷、观念保守、受教育程度低下,且行为偏执的底层白人。由于这个群体中有大量的农民,长期戴着帽子在地里劳作,没晒到脸,却晒红了脖子,“红脖子”显得更为形象贴切。
无论是过去还是当下,美国人看待“红脖子”的眼光都带有强烈的歧视色彩。在乔治亚州他们被叫做“cracker(精神失常的人)”,在阿巴拉契亚地区被称为“hillbilly(乡巴佬)”,有时候他们直接被呼作“white trash(白垃圾)”。在Urban Dictionary上搜索“红脖子”的判定标准,可谓是花式嘲讽,耐人寻味:你把冰箱挪开,发现它下面居然长了草,而且已经黄了(不爱打扫房间); 你修剪草坪之后发现草里面有一辆车(不爱打扫院子); 你半夜上厕所需要穿衣服穿鞋还得带个手电筒(大农场+老房子); 你在商场的停车场和别人枪战过(南方民风剽悍……); 圣诞老人拒绝让你的孩子坐在他膝盖上(孩子也不讲卫生……);
追溯历史,“红脖子”的说法既折射出美国白人内部强烈的阶级歧视,也反映了残酷的社会现实。从早期的殖民时代开始,移民美国北部和南部的白人便存在着明显的差异。诸如美国东北部的新英格兰,属于典型的“五月花号”清教徒聚集区。从欧洲飘洋过海到这里的白人,大多是受过一定程度教育的市民阶层。他们开拓进取又勤俭节约,重视教育也推崇平等。在自律和谐的社会氛围中,新英格兰地区很快成为了美国最初的文化诞生地,虽然鲜少巨富,但生活普遍富足,社会贫富差距和阶层分化都相对缓和。而美国南方地区则恰恰相反,除少量掌握了巨额财富的大农场主外,这里聚集的白人大多是来自英国的“政治犯”和赤贫阶层。他们甚至连移民的船票都无力支付,只好签约做几年“卖身奴”来换取移民新大陆的资格。从一开始,身处美国南北方的白人群体便没有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。这份差距在随后的两百多年里,不仅没有良性缩短,反而变成了一条无形的鸿沟,横亘在南北方之间,难以融合。19世纪,“种族优劣和竞争说”开始盛行,英国首相丘吉尔、美国总统罗斯福、英国文学家萧伯纳等知名人物对此都充满肯定,美国社会也掀起了针对劣等种族的歧视浪潮。作为美国统治种族的盎格鲁撒克逊,在“适者生存”理论的影响下开始焦虑自己种族内部的问题:其他种族生而低下,说得通,为何与自己相同种族的南方白人却各种表现都“掉份”呢?扎心了。1850年美国的一项调查显示,南方白人有20%都是文盲,而北方白人中文盲比例不足1%。一战中某项军队测试也显示,南方白人士兵的得分不仅被北方白人士兵秒杀,连北方黑人士兵的水平都比不上。
此外,南方白人普遍存在的滥交、懒惰、暴力倾向、保守排外等问题也饱受社会诟病。更令美国主流社会担心的是,自己内部的劣质群体如果不控制生育,繁衍速度超过其他体面家庭,岂不是会拉低整个种族的人口质量,集体翻船?于是乎,“退化家族”论出现了,南方白人被各种数据证实为种族的“渣滓”,有必要进行“人工干预”。20世纪初,美国政府打着遵循优生学的旗号,开始对“劣等白人”进行清洗:但凡被划分为“退化家族”的人群,需要强制进行绝育手术。
第一位被强制绝育的受害者叫Carrie Buck,这个女孩当时年仅18岁,并无任何犯罪行为,但因自己和母亲都有未婚先孕的经历,被描述为生活堕落、智力低下的人,被法院高票同意实施绝育。从1924年弗吉尼亚州正式通过绝育法案到1974年废止,有大约6.5万的美国人被强制绝育,这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”红脖子“。很难想象在宣称自由、民主的美国会上演如此匪夷所思的惨剧,“红脖子”在美国社会所遭受的偏见与不公,犹如一道难堪的伤疤,隐藏在美国的繁荣盛世之下,无人问津。时至今日,这个群体依然处于美国最底层,社会地位并不比黑人高,普遍存款不超过400美元,缺少突破阶层的晋升通道,生活困窘。然而,就是这群饱受美国社会排斥的“红脖子”,后来却成为了特朗普的死忠粉,在大选中坚定地站在了特朗普一边。自特朗普上任以来,得到了“红脖子”群体的普遍欢迎,特朗普的各种怪论几乎都得到了“红脖子”的大力支持,为何他们会如此粉特朗普呢?
美国“红脖子”聚集区大多观念保守,笃信上帝,宗教气氛浓郁且十分迷信。特朗普“疯疯癫癫”发表的很多反智言论在“红脖子”看来完全没毛病:例如特朗普说注射消毒液可以消灭新冠(真的有人去尝试注射);又或者特朗普公开自己和上帝的对话……在最近的竞选辩论中,特朗普的神奇辩词更是直击“红脖子”心坎——“如果拜登当选,防疫问题就要听科学家的了”(“红脖子”普遍认为读书无用,在他们的思维里,科学家是个贬义词)。由于普遍缺乏文化教育,“红脖子”虽然生存条件恶劣,却对同属于压迫阶级的黑人心存鄙夷,反对其他族裔大量移民美国,拥护极端的“白人至上”。
在竞选中,民主党主张给黑人和少数族裔足够的“优待”,令“红脖子”们十分反感。另一头的特朗普却推出了各种近乎种族歧视的排外国策,并为红脖子群体提供了更多工作机会和更好的福利待遇,有什么理由不支持呢?所以在黑人弗洛伊德事件发生后,尽管大众反对警察的暴力执法,质疑特朗普的执政力,“红脖子”们却依然选择站在特朗普一方,维护特朗普。部分红脖子群体中的枪械协会甚至放话称,他们已经组织好了十万民兵,只要特朗普一声令下,他们就会分分钟配合军警镇压抗议运动。
另一方面,“红脖子”崇尚武斗,“能打就别吵吵”,很有西部牛仔的范儿,但又比之更加狂野。19世纪初,密西西比河流域蒸汽船失事事故比横跨大西洋还高,查其原因并非技术操作不当,而是很多“红脖子”在乘船时,看到旁边有船经过,常常忍不住把刀架在船长脖子上逼着搞船只竞速,一争高下,直至蒸汽船的安全阀坏掉。而今辨识“红脖子”的一种调侃说法,就是看他有没有在停车场和人枪战过,其剽悍画风可见一斑。“红脖子”大多数都是拥枪派,民主党却支持禁枪,这再次与他们的期待背道而驰。还有一点令“红脖子”极其反感的是,民主党支持同性婚姻合法化。在重视传统家庭的“红脖子”眼中,如此观念简直大逆不道。一边是推行种族主义、说话接地气的特朗普,一边是操着各种精英腔调,给黑人下跪甚至洗脚的各路政客,在“红脖子”那里,选票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。
虽然黑人与“红脖子”同属于美国底层,但“红脖子”的受关注程度远不及平权呼声之下的黑人。“疯疯癫癫”特朗普的出现,似乎伸给了这个群体一根救命稻草,在“让美国再次强大”“美国优先”的循环洗脑中,“红脖子”又燃起了改变命运的一丝希望。在各路政客的拨动下,美国不同族裔之间的隔阂不仅没有消除,反而积累了更多的成见。特朗普的民粹政治表面上赢得了中下层白人的拥护,实际上却于无形中激化了底层白人与黑人之间的纷争。超级粉丝“红脖子”,对于利益至上的特朗普而言,不过是赢取选票的棋子罢了。
资本家与政客们别有用心的挑拨,不同族裔之间的相互鄙视,无不让美国的“自由”“平等”摇摇欲坠,看似和谐团结美国社会正暗潮汹涌。